雷狮的草图基本完成的时候经纪人给安迷修寄来了电影样片,同时发了一封邮件,告诉他剧组通知,电影发布会近在眼前,至少一周之内不管雷狮进度如何,安迷修也不能缺席发布会。
雷狮对那封邮件没什么异议,倒是对样片非常有兴趣,他窝在沙发上把安迷修挤到角落里,和他一起看那部电影。
名字叫silence,译成无声。
晦暗不明,色调昏暗光影阴沉,那是无比意识流的东西,长久的寂静中偶尔有零碎而枯燥无味的声音,钥匙插进锁孔里,钟声敲响硬币落地,水流哗啦变成滴答的声音。
那种氛围,如同有声音的默剧。
家庭影院的音响和巨幕把场景效果成倍地放大,回荡在整个空间的是沉默的心跳声。
安迷修看到流动的光影从雷狮脸上依次闪过,看到雷狮微皱起眉,无比认真的眼瞳。
他喜欢,他能看懂,他沉浸其中。
远近景交互,摄像镜头倾斜,场景切换偶尔的杂音黑屏,演员弓起身子表演喜悦哀伤,愤怒惊惧,大量考验演技的长镜头和特写,支离破碎的情节。
又压抑,又荒诞意味浓重。
唯一的亮色是安迷修肮脏血红的披风,唯一的暗色是影片末尾安迷修被关在高塔之下牢笼里空洞的瞳孔。
他挣扎,他抵抗,他疯,他哭号吼叫压低了身子仿佛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攥紧了指节抠进肩膀上残破不堪的披风,他跪在肮脏低矮的牢笼中,一小片积攒的污水里看到自己的眼瞳。
黑色,无神的空洞,仿佛黑洞。
巨幕无声滚动片尾字幕,雷狮后仰,靠进沙发里低低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愧是顶级导演,可惜这么努力只找到一群鶸当演员,只有你,能勉强给个高分。”
“知道为什么他选你么。”
他偏头,盯着安迷修。
“你忠诚,某种程度上你愚蠢,你信守骑士道,然而不愿意拥抱任何人。”
“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可能性。”
他看着无光的客厅里字幕滚动。
“神经病,怪胎,偏执狂,亡命之徒,被贴上这种标签的人有些的确是渣子,而对另一些人,这种称号根本不值得挂心。”
“因为任何领域,最顶尖的人都是一群疯子。”
“他们和绝大部分差异巨大,甚至背道而驰,不过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做到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那不叫异类,而是万中挑一。”
雷狮笑一声,光影明灭里盯着安迷修的眼睛。
“安迷修,你也是这样的人。”
那一瞬之间,安迷修难以抑制地想要亲吻雷狮。
然而雷狮却先一步俯身,轻之又轻地靠近他,侧过头,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片子不错,Bravo.”
安迷修坐在原地安静地任他靠近,把指甲抠进掌心,他竭力控制,胸腔里回荡着巨大的声音。
全世界最好的人,独一无二的高订。
“想要就给我忍。”
雷狮非常嫌弃安迷修带来的正装,尽管每一件都贵得吓人,他要求安迷修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穿给他看,然后把安迷修从头到脚地嫌弃个遍。
他扔下画稿走向安迷修,袖子上插着几根不同颜色的针线,手里转着一把精致的银剪,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针,他把长针隔一层衣料穿过安迷修颈后固定好衣领,呼吸散在安迷修耳侧是低低的笑音。
“来吧骑士,站个军姿。”
所谓高定,首先就是贴身。
雷狮隔一层布料抚摸他的腰,脊背,胸,肩,他拿捏着那些不合适的缝隙和不够熨帖的空间,针线在指间飞一样贴着皮肤穿梭进出,修长或者剪短,做出褶皱,收束,显眼不显眼的纹路。
直到那层衣服呼吸一样贴上安迷修的身体,严丝合缝地把每一寸皮肤都侵占,不落半分。
最后雷狮在安迷修西装领口用金红色的丝线绣了电影中骑士团徽的花纹,再凑到安迷修颈侧用比较尖锐那颗牙把连着针的线咬断。
安迷修身子都僵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雷狮拔下他颈后那根长针。
那根针在雷狮指间挽出漂亮的银花,某一刻雷狮抬眼,给了安迷修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哦?你倒是还挺能忍。”
安迷修穿着那身西装跟经纪人出门的时候楼下小姐姐目不转睛盯着安迷修,她挑挑眉,眼神都跟着深沉。
接下来的几天安迷修马不停蹄准备发布会参加各种节目拜见各位大佬,长枪短炮应接不暇,着实周旋了一阵,行程又忙又满,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经纪人满脸担心说小安你辛苦了,我知道最近行程太忙了,你再坚持一下,今天晚上发布会就是最后一关,等过了这个阶段我看看能不能跟公司申请个小假让你歇几天。
安迷修坐在车里没来由被吵得有点烦,他挥挥手,没有发言。
发布会后台又是一堆大佬需要拜,导演编剧制作人,导演在后台被八方来客围了好几圈,安迷修赶紧顶着来去匆匆的人流挤到人堆里去和他握手寒暄。
六十多岁的老头一个照面就笑了,握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心里有事情,你焦虑得不行。
安迷修被会心一击呆毛都要垂下去,导演见状哈哈大笑,捏捏他的手臂拍拍他的肩。
他示意安迷修弯腰低头,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
“我的孩子,你还是太年轻,那个人肯定爱你爱得不行。”
他看到安迷修眼睛亮了,于是更加和蔼地拍拍他的脊背,示意他看领口的图案。
“那是拉丁文化的一个图腾,意思是好事将近。”
经纪人发现安迷修突然就满血复活了,温柔谦和大方沉稳,状态好得简直能上天。
自己费尽心思也没什么效果,这不过就和导演谈个话的功夫,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经纪人于是很受伤,默默到角落里去缝补自己破碎的小玻璃心。
看看,看看,难怪人家是国际大导演。
然而被加了buff的安迷修仍然在上天,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经纪人破碎的小玻璃心。
当晚发布会开幕剧组一众走过红毯,讲话致辞剪彩照相,balabala麻烦得很。
小姐姐定了外卖喊雷狮下楼,然后在桌子上架好了pad搜索安迷修发布会直播,两个人围着桌子就着安迷修吃晚饭。
发布会流程就是那样,不过安迷修当晚简直帅得吓人。
他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温和含蓄昂首站立,一身被雷狮精心裁剪过的纪梵希勾勒出修长腰身,完美成为全场焦点,迷妹们声嘶力竭疯狂打call,五分之四的摄像头向着安迷修疯狂对焦。
无数个不重要的环节过去终于轮到现场提问,观众们摩拳擦掌纷纷扔出铁饼,安迷修因为太帅在顿时活跃起来的气氛里首当其冲,一个人接下了几乎三分之二的提问。
雷狮拍着桌子无比嚣张地嘲笑安迷修看起来都快要哭了的脸。
主持人不停地维持秩序说我们分散提问,请大家不要把问题都集中在一个人,然而根本没什么卵用,于是只好当机立断说那么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提问。
一只手臂高高举起,现场气氛一僵,十几秒之后冷下来半边,所有的人都向那个方向看。
那是一位矍铄的老者,穿全套纪梵希高定,配了手杖和饰巾,他毫无疑问地接过话筒,屏幕之外雷狮也一同眯了眯眼。
“先生,您身上是纪梵希今年的早春纪念款。”
安迷修垂了眼,定了神,一秒之内周身气场都在变。
“是的。”
“恕我冒昧,为何做这种程度的改动和裁剪。”
安迷修握着话筒的手些微使力,他看着全场的摄像机,笑了笑,不能再温柔的语气。
“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在此方面专精。”
“他说这样改动会更适合我一点,而我很难不听从他的建议。”
“所以你为一个认识的人改动了一身纪念款。”
“无意冒犯,用这种说法是因为我不能确定他对我如何定义,所以我认为我不能够自作主张地使用‘朋友’这种字眼。”
安迷修顿了顿,微不可查地吸口气,声线平稳。
“不过可以的话,我想成为他相伴一生的伙伴。”
雷狮一口可乐呛在喉咙里,惊天动地咳嗽了半天。
等他好容易顺过气,耳朵都跟着红了一片。
那一天凌晨两点雷狮收工下楼,发现一片漆黑里小姐姐坐在沙发上,一部电影看得聚精会神,就是那部送给安迷修的样片。
他顿一顿,走下楼去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啤递过去一罐,坐到小姐姐身边。
“你这是干吗。”
“给你把关。”
小姐姐目不斜视接过易拉罐,完全没在意雷狮闪了一下的眼神。
“你说什…”
小姐姐单手开了冰啤拉环,把声线放缓,笑意轻沉。
“和我就别说谎了雷狮,你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
“你什么时候能为了客人通宵熬夜,绞尽脑汁琢磨他,亲手给他改衣服,也不允许自己出错一点半分。”
“你应该清楚,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你。”
“你变着法地折腾他,不就是想见到他不想表露给别人的本尊,你想要他。”
“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小姐姐放下酒罐,眯起眼,勾起唇,侧过眼睛看他一眼。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么,温柔的骑士,勇敢,忠诚,心中藏着狮子的英雄,老实人。”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寂静无言。
“你别插手,这傻逼我自己搞定。”
“诶……”小姐姐眼瞳微沉,无比戏谑地拖了个长音。
雷狮毫不客气转过头横她一眼,不紧不慢。
“家里一直到处找你,不然我就告诉大哥你逃婚。”
小姐姐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算你狠。”
Freetalk:私设小姐姐雷王星二皇女,雷总亲姐设定。
雷姐:我对你这么好可你这小混蛋却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