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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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游记和旅行。

用一首歌开头，一句话结尾。

 

The little people

那些非乌合之众的人

Have very little left to say

往往没什么野心去表达

But a little voice inside me said

但身体里仍有个声音在说

You’ll never get far away from here

你永远不会离开这儿

——3 times and you lose

 

老实讲我是个有点古怪的人，有点漠然，不怎么矫情。不太在乎变化也懒得要命，觉得舒服就可以，都差不多，剩下的随它去。

人生中的某一段几乎耗尽，感情麻木，对周遭并不关心。个性也是，不算讨喜。后来逐渐冷却痊愈，暴露的伤口结痂落满了灰，内里就那样无所谓地放着，一层一层埋起来烂掉。不算疼，感觉不到。流走的都是生命力，那些能称作少年人的东西，剩下一颗老心，平静麻木，死气沉沉。

也不想回头，也懒得做些什么补救。

名字也是，知行，不是行知。

今年冬天和山猫回了高中学校，经过天台和曾经一个人哭到再也无法发声的教室，压操场和综合楼，能感觉到18岁那个孤独偏执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我离开之后那个18岁的人还留在这里，就那样一直被困在过去。

那种说不出来的沮丧，失望，茫然，绝望，委屈，和愤怒。

我能够理解。

我从来不想那些过去，拒绝原谅，也不放过自己。

那天天气很冷，离开的时候山猫在公车站牌底下点了最后一支烟，而我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如果时间错位能够遇见当年的自己，会抱抱那个我，讲一句当年一直想听那句话。

“你原本可以不用那么痛苦的。”

“但是我懂你，我陪你。”

 

这次旅行也是，某种程度是拖了两年之后迟到的旅行，机缘巧合地点一变再变，云南到华东到日本，最后选定了重庆。而我也是，被日子追着一刻不停地跑，精力有竭而事务无尽，疲劳沉沉没进骨头里，焦虑到极致的时候喘不过一口气。四年之后终于尘埃落定，能停下来喘口气，敢回头看一眼过去。

回头的时候那段日子已经很远，隔着迷雾般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一段日期，而那个18岁的我站在迷雾中看着现在的我，这一次我知道她能转过身去，然后远离。

我知道现在的我大概能让她满意。这很好。

 

2018.01.27，飞去重庆的一路，是夜航。

第一次尝试在飞机上写作，其实相比日航一直都更喜欢夜航，飞行是一种无限的自由，一万两千米的平流层不再有气流流动，追逐晨昏线的行鸟，最后一丝光消失在目之所及的远方。

对于地面上的人而言，海是云的底，云是海的梦。

文字于我而言一直是救赎一样的东西。

当我死那天希望能够乘飞机俯瞰太平洋，然后从机舱自由坠下，身躯砸碎在太平洋的中心。

我的视野里会是天空和海洋，and death is a fall without destination.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写，或者是不想写，或者是不能再写。

 

有嘻哈里面GAI爷有句歌词：

软中华，硬玉溪，头发越短越牛逼

解放碑，朝天门，风水好给你修座门

第一天行程按攻略去了解放碑朝天门，下午长江索道一棵树，晚上火锅一。可圈可点，天有点冷，下了点雨。

莫明非常喜欢重庆，山城，雾都，3D迷宫，巴蜀川渝，听起来一股子火漉漉的热量，辣子那样天生一门子热情。上坡下坡百转千折，一站公车走出一公里。

不算精致秀丽，那种毫不掩饰的野劲，非常勾人。

新与旧并于一方水土，而我喜欢它的脉搏与吐息，是个交汇一切之地。快轨月台建在九层，寸土寸金的CBD塞一座不知道几十年的居民老楼，顺便在大厦和居民高楼中间露出半边飞檐庙宇，临街店铺卖袈裟，火锅佛具对着开，尖顶大厦模糊在远处的雾气里。

都是人间烟火气。

从骨子里感到“这是一座有记忆的城。”它很老了，但生机勃勃地生存。

不自觉地对这种氛围感到亲近，想要靠近，想要生活一段时间，想要皮肤从指尖开始贴合这座城与生俱来的滚烫热意。

能仁寺和我很有缘，两天之间机缘巧合路过三次，第三次路过就决定停下来上柱香。旅程本来有一环是还愿，看名字选了道明寺，然而三次路过同一座寺庙是缘分，我不能抗拒。能仁寺香火算旺，香烛海灯长明灯都有人供，我在福禄寿喜烛上引火，替朋友和自己进一柱香，了一桩心愿。

去长江索道的时候下了点小雨。走了很久，跟路边挑担子的小贩买几块白玉色的马蹄，不算甜，吃起来像是甘蔗混合萝卜和梨。从那种上坡下坡的小巷街道中穿过去。整个江北在雨中铺开一幅全景，缆车来回，就向我展示“雾都”并非虚名。

那种氛围很舒服，虽然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下雨。

不过那很好，旅行的乐趣在于精心策划，高潮在于意外之喜。

就好像收20块的长江索道永远挤满了人，不过相当不引人注目的免费观景台其实就能拍到江北全景。

很多根本没期待过的细枝末节反而最让我开心。

我可能活得太认真，虽然的确算不上多用力。

 

行程中最喜欢的是磁器口和洪崖洞，是步行最多的一天，一座山爬过两次，一座楼上下十一层，坐3号线快轨拍长江夜景，凌晨时分回酒店的路上去万达买火锅底料，整理笔记到凌晨两点终于舍得睡觉。

很喜欢磁器口的快轨月台，身临其境会有时空交汇的错觉，仿佛上一辆列车来自未来，下一班列车开往过去。在瓷器口买了两大本纪念册和明信片一页页盖上章寄给自己，结账一分钟盖章两小时，小贵，但是很值。买了慢递，挑一张夜景敲上长江索道，洪崖洞和火锅寄给自己。磁器口没有离开的另一条路，想要下山就要从上山的路走回去，一路上可以买上来的时候没有做决定的纪念品，小吃很多，然而期待以下，很多噱头很大的东西。

洪崖洞是当天最后一站，据说千与千寻曾经在那里取景，十一层，亭台错落间满目灿金。有买明信片的小店摊开一大排重庆景色，而洪崖洞之于其中是最复杂错落的精致，一种精细的恢弘感，像个手法老练的南方工匠，却能感到北方宏大庄严的魂。

一路走下去才懂得什么是风景渐进。一条路，走到底，抬头就知道什么是好风景。

有些东西没法用语言去说，看到了就会懂。

有一种美很惊艳，是利刀一般凛冽锋利的东西，一眼就要留下痕迹。

 

回去的时候意外从正上方经过千厮门大桥，绝美夜景。没什么人驻足拍照，因为游客不经过那里，本地人不在意。野心勃勃想要徒步走全程，条件不允许。

钟爱大桥正上方那张照片，原因很简单。

看不到尽头的路对我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就像一场冒险，一个谜语。

不如说重庆原本就是一个矛盾融合体，非常南方的南方，又是非常不同的南方。夜场靡靡，公车营运，馆子开到后半夜两三点。重庆也是一瓶江小白就开始满桌划拳的年轻人，是红汤锅，是从血液里就流淌着燃烧的生命，让我一个散漫习惯的人一盏台灯写到凌晨两点不愿意停笔。

这城市有非同一般的感染力。

就好像洪崖洞底层不知名的驻唱歌手吼着GAI爷的rap“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三遍之后那个旋律会留在所有人记忆里。

 

最后一天去川美，看涂鸦看雕塑，行程不长但是非常舒服，一直以来都有愿望，想要学艺术，学习绘画，设计，音乐或者雕塑。喜欢美学，很羡慕。如果时间原封不动退回去十年，那么这一次要选择艺术。

如果有可能要去一次法国，看看印象派瞬息之间变换的世界，看看色彩，看看光影，看看明暗饱和度。印象派记录目之所及的真实，他们是旅人，并且不走捷径。

在川美对面找了馆子吃火锅，木格窗，大冷天老式窗子窗户大敞把锅子和辣油的香气从窗口放出去，白色水雾源源不断地升起来再飘出去，不觉得冷，火锅是真的很好吃。

到这里该说的也说了，还剩下几句闲言碎语，讲给有缘看到这里的人。

几年之前有个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在评迷迭的时候对我说“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文风在悄然发生变化。词句变得更加沉静温和，从前若是惊涛骇浪，眼下倒多了几分静水流深的意味。其实我更加好奇的是你究竟能到怎样的地步，甚至已经开始期待着，哪天你给我发过来一篇文，写的柴米油盐市井小民，个中滋味却值得细细咂摸。”

我的确变了很多，被生活推着过了一段很激烈的日子，过程中无意地伤害了一些人。于我而言非常珍贵的人，因为我的偏执，我的决绝，或者我的过失，几年之后回头去看的确没必要那么认真，是我不够谅解，只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他们。现在来讲，事不至此，是我欠一句非常抱歉。

日子像是镜子，裂了没法修补，只能向前看。

我想我和山猫一样，也是追求爱意的人，人是种特别的生物，一丁点关怀就能够生存，但需要大量的爱意才能滋润。

逐渐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有关爱意，有关同伴，有关欲心。

人生百年，也可能有些人注定只能相伴一程，然而老实讲，这样没什么不行，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写在明信片上的那句话很应景。

 

时光易逝，而此刻永恒。

长寿安康，敬所有行走在风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