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

“你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近乎虔诚地背完了骑士宣言，只得到雷狮这样一句。

然后雷狮哼一声从地毯上爬起来上楼，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多余的话再没说一句。

安迷修盘腿坐在地毯上愣了愣，想不出又是哪里惹雷狮不高兴。

他闭嘴目送雷狮一步步踏着台阶上楼梯，在背影即将在楼梯口消失的瞬间还是没控制住自己，问了一句。

“你要到哪去？”

“不用你管，蠢骑士。”

那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语气。

第二天安迷修在二楼找到雷狮，雷狮没穿外套，就那样套着黑色高领仰面陷在沙发里睡着，两条长腿委委屈屈伸出去一直碰到地，一只手搭在小腹，沙发边滑落另一只手臂，指间夹着支铅笔。

设计图纸扔了一地。

几秒钟之内安迷修站在原地，甚至屏住了呼吸。

“别打扰他”他只剩这一个意识。

没来由地，他想到昨晚雷狮满脸挑衅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高定。”

一室静寂里安迷修放轻了呼吸，雷狮的睡颜在清晨的光线里无害而安静，安迷修站着，看着他，没有走过去。

他知道，那一刻雷狮就得到了他全部的尊敬。

“那是因为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真是个傻子。”

雷狮无比嚣张地把腿架到方几上手上刷刷打线稿，一边画一边挥着铅笔隔空折腾安迷修转来转去。

“你背光了，现在画上臂，转过去。”

安迷修裸着上身站在大厅中央，安定，或者已经认命地让雷狮刀俎，自己当肉鱼。

一夜之间所有进展都顺利起来，设计，还有两个人的关系。

那个早晨扔满地面的草稿图至少七八十张，安迷修帮他一张张捡起来，每一张铅笔线稿都线条流畅，精细到难以言喻。不计其数的细节，仅仅一个弧线或者几条衣褶都要研究七八种变化，纽扣袖扣四手结拆开了从各种角度缩小放大，零零散散写着产地，供货商，颜色，质地。衣料构成像机械那样拆开分片，每一片都注明裁剪形状和缝合方法，纸面上手写的法文英文意大利文，零星几张甚至有拉丁单词。

安迷修把一沓画稿在方几上磕整齐，起身，他偏头看着雷狮那个绝对不可能舒服的睡姿，终于从心底叹了口气。

然后放下画稿，俯身下去摇摇雷狮的肩膀，动作很轻。

“雷狮，起来睡，不要这么躺。”

“雷狮，听话，起来，不然脖子会疼。”

雷狮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点迷茫，他维持那种单纯的神色眨了眨眼，视线在天花板飞速划过，偏头看到方几上摞整齐的画稿，瞬息内瞳孔肉眼可见地点亮，他就盯着那一沓画纸像猫那样眯起眼，再睁开的一刻紫色眼瞳就溢满了整片宇宙的星光。

他真的非常漂亮。

下一秒他看到安迷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啧了一声。

然而再下一刻那嫌弃的声音就变成含混不清的闷哼，安迷修眼瞅着试图起身的雷狮只挪动一点就又重重躺回去，声线低哑地呜嗯一声，暗暗咬了咬牙就是不说疼。

那一刻安迷修什么都没想。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雷狮拥进怀里，抱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雷狮本能地就想挣扎乱动，安迷修偏过头，唇角贴在雷狮额角微微蹭了蹭。

“别动，脖子会疼。”

雷狮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也咽回去，化成一声不轻不重的哼。

小姐姐看着安迷修抱着雷狮从楼上下来，一向平静的神色兀地就多出一份意味深长，也不说话，就勾勾唇，一样不轻不重地哼一声。

连安迷修都觉得那一声轻哼实在是让人后背发凉，急急忙忙解释说他昨天画草稿在沙发上睡着了，可能，可能是脖子受了凉，小姐姐完全不在意他解释了什么，视线不咸不淡扫过来，声线画勾地“嗯一一”了一声。

看戏的神色简直昭然若揭，明晃晃的恶劣。

雷狮被抱着咬牙下手狠狠掐安迷修腰侧，不能更凶的语气。

“送我回房间去，赶紧。”

安迷修心里苦，安迷修委屈。

之后雷狮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

安迷修翻着那一沓画稿开玩笑说这也太多了，一张40万我可承受不起，雷狮一边画一边懒洋洋掀掀眼皮，说那些只不过就是细节，根本不算成品。

他放下画板，抬头，一眼看进安迷修眼睛里。

“我做的草图，每张都是一件高定。”

他看着怔住的安迷修笑一声，又低下头，更加漫不经心地加一句。

“除了我，没人能按效果把这些草图做成成衣。”

雷狮不再对安迷修毫无理由地挑衅，他彻底变成了一个魔鬼。

一条袖子改成百次，一个角度反复换上千次，一个定点几小时。

“我是活人，就算我是大卫雕像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雷狮。”

“呵，别动，给我忍。”

“你别忘了是我雇你。”

“是啊，没错，那又怎么了，你难道还想扣我工资。”

他放下画板笑一声示意安迷修过来看效果，却在安迷修伸手接画板时突然收手，另只手扣住安迷修伸出来的手腕，坐在沙发上仰头勾唇，不紧不慢把安迷修拉下来贴向自己，眯起眼睛。

“你找我，不就是想要全世界最好的衣服，独一无二的高定。”

他仰起头，在安迷修唇角清浅烙下一个吻，压低声线一句气音。

“想要就给我忍。”

【小剧场】

安：我看你是存心为难我胖虎.jpg

雷：黑恶势力，无所畏惧.jpg